断案如神与程序公正

2005-11-22 22:40:47 作者：刘文基 孔令智 来源：http://rmfyb.chinacourt.org 浏览次数：0 网友评论 0 条

  　　唐朝时新乡县人王敬被派去戍守边境，将其六头母牛寄养在舅舅李进处。后王敬从边境回来，向李进要牛，李进说两头牛死了，只还给王敬四头老牛，其余的不肯归还。其实，五年来，六头母牛共生牛犊三十头。王敬一气之下，告到县衙。

  　　县令裴子云下令将王敬抓在狱中，命令抓来偷牛贼李进，用布衫罩住王敬的头，让他站在南墙下，与李进对质。李进情急之下，作了坦白交代，说家中的三十头牛不是偷的，而是外甥王敬寄养的六头母牛生的。裴子云让去掉王敬头上的布衫，李进见了，只得承认王敬就是他的外甥，乖乖的还了他的牛。考虑到李进五年养牛的辛苦，裴子云让王敬拿几头牛给李进作为酬谢。

  　　无独有偶，唐懿宗咸通年间，楚州淮阴县东邻之民甲，以田契作抵押向西邻之人乙借钱一千缗，约定次年还本付息，赎回田契。到期后，甲先还了八百缗，说好第二日还清本息取回田契，因为两家是世交，又只隔一夜，就再未写字据。次日甲持余钱去要田契，乙却不承认收到过他的八百缗。甲无奈告到衙门，县里州里都以无据证实为由判甲败诉。

  　　甲十分愤怒，听说天水人赵和任江阴县令，断案如神，就越境告状。赵和认为县令的地位低，又不是自己辖区内的事，一再推辞。但甲缠诉不止，赵和只得受案。冥思苦想一夜，派数名捕快送公文到淮阴，说捉到江洋大盗，供出同伙乙，请求铐锁送来。邻县不能庇护，自然把乙捕到。乙没有想到甲越境告状，为洗脱强盗罪名，开列家中钱谷金帛清单，并说明来源，其中就包括收甲的八百缗。赵和审后笑乙道，你真的不是江洋大盗，但你为何隐瞒收甲的八百缗，即传甲到堂对质，乙只得坦白认罪，不但返还甲田契，还受到了处罚。

  　　清朝也有类似的案件。雍正年间，河南有一家富翁，老而无子，家财由女婿掌管。后来富翁的侍妾生了个儿子，富翁可怜他们母子稚弱，可又害怕女婿怀有异心，想等儿子长大后，让他们和女婿分家另过。没有想到富翁突然得暴病而死，女婿竟然翻脸不认人，说侍妾只是他家的一个丫头，她生的儿子也不是富翁的，将其母子赶出家门。侍妾走投无路，只得携子告状，但女婿用钱物贿赂了亲友，他们都作了假证，侍妾打了几年官司也没打赢，只得外出乞讨。

  　　行乞到河北清苑县，知情人为他们打抱不平，劝他们去找该县的青天大老爷邵县令告状。邵县令接到状子回到县衙，从牢狱中提出一名江洋大盗，要他在审讯中供述河南富翁是他的窝主。即派人去河南逮捕富翁的女婿来河北对质。公堂上女婿大叫冤枉，大盗却指认的有鼻子有眼。女婿怕引火烧身，便说富翁有儿子，他只是个女婿。邵县令说，你岳父真有儿子，你能认识他吗？女婿点头不止。邵县令便唤他们母子上堂，那女婿急于洗清自己，一见他们母子便赶忙相认。邵县令说儿子既然不假，你为什么长期霸占家财，作伪证说这儿子是野种，把他们母子赶出家门？事已至此，女婿只好低头认罪，一场纠缠多年的官司终于尘埃落定。

  　　这三个案子都令人拍案叫绝，其共同特点是将无头案断清了。三个案子都无证据，断案人的绝妙之处，在于假借强盗案，逮捕贪财人，使三人交代出财产真相，最终使物归原主。单就财产返还而言，三案都称得上断案如神，体现了法律的公平正义。特别是裴子云，对贪占财产的李进没有一棍子打死，而是一分为二，权责利分明，在让李进返还王敬母牛及小牛的同时，还留出几头作为李进喂养的报酬，是完全符合现代法治精神的。

  　　古代三位县令让无头案真相大白，称得上是断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爷。就财产关系而言，三个案子的实体处理是完全公正的。而其处理程序，拿现代司法理念来衡量，则是完全行不通的。今天打官司是谁主张谁举证，三个受害者的官司，可能很难打赢。这或许是人们感叹官风不古，今不如昔的一个因素。但这怨不得哪一个人，而是因为司法制度、司法理念的不同。

  　　古代司法行政不分，民事刑事不分，县令大权独揽，自然能假借刑事案件审判民事案件。现代司法，实行的无罪推定原则，被告人可以保持沉默。古代则实行有罪推定原则，被告人要自己证明自己无罪，刑讯逼供也是合法的。上述三案中被告人为了证明自己无罪，才讲清财产来源，供出案件真相。搁在今天，被告人及犯罪嫌疑人无责任证明自己无罪，只要公诉机关不能提供充分证据证明其有罪，就应推定无罪。

  　　在今天用假借犯罪羁押方法，去处理民事案件是违法的，既追求实体公正又追求程序公正，这显然是司法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