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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断案与证据说话

2005-11-24 12:24:12 作者:刘文基 来源:人民法院报 浏览次数:0 网友评论 0

明朝永乐年间,顺天府人倪守谦曾任太守,家累千金,良田美宅。娶夫人陈氏,生一子善继。陈氏早故,倪太守年老辞官鳏居,七十九岁时娶十七岁的梅氏为妾。善继夫妻心中不满。倪太守八十岁寿诞生儿子善述,善继越发不高兴,说些闲言碎语。倪太守得知怒气横生,绊着门槛跌倒中风。几经治疗,虽然头脑清醒,但已全身麻木。倪善继也懒得去看顾,早已吆五喝六,俨然一家之主。倪太守自知病重,唤来善继交给其写有家中田地屋宅及人头账目总数的簿子,将家私尽皆交付与他,吩咐他照顾梅氏母子,为善述娶妻成亲,并给他们小屋一所,良田五六十亩,勿令饥寒。善继得到分关欣然而去,只留得梅氏两眼垂泪。倪太守解释说只因善继妒忌不良,如果二子平分家财,恐善继谋害善述母子,当下交给梅氏一个小轴子行乐图,说其中自有奥妙,让其悄悄收藏,待善述长大后,逢贤明官员,拿此轴诉讼,保你母子二人受用。后倪太守在八十四岁时去世。 

    父亲一死,善继便真相毕露,将善述母子赶到后院杂屋栖身。善述长到十四岁时,一日他向母亲讨新衣穿,梅氏说无钱,善述便向善继讨要。善继回说向其母亲要去,善述以家私由兄长管而据理力争。善继怒发冲冠,将善述打了个鼻青脸肿。可怜梅氏一边安慰善述,一边又派人去向善继赔礼道歉。但善继还是怒气未息,请来当家族人拿出父亲分关,指给善述母子东庄住房一所,田五十八亩。梅氏来到东屋,屋瓦稀疏,上漏下湿,五十八亩土地也是最难堪的,母子二人只能勉强度日。

    善述以分家贫富不均,怀疑分关非父亲所写,要诉诸官府。梅氏说确实是其父亲亲笔,只是还有一幅行乐图。展开来看,却只是倪太守的坐像,怀抱婴儿,手指地下,二人不得其解。好在善述听到知县甚是神明,母子二人便持轴儿到县衙鸣冤。知县滕大尹展玩卷轴,几日不解,一日看时失手泼了些茶,便拿去晾晒,忽在阳光下照见轴里有些字影,揭开乃是一幅字。竟是倪太守遗书:“老夫官居五马,寿逾八旬;死在旦夕,亦无所恨。但孽子善述,方年周岁,急未成立。嫡善继素缺孝友,日后恐为所戕。新置大宅二所,及一切田产,悉以授继。惟左偏旧小屋,可分与述。此屋虽小,室中左壁埋银五千,作五坛;右壁埋银五千,金一千,作六坛,可以准田园之额。后有贤明有司主断者,述儿奉酬白金三百两。”

    滕大尹一看胸有成竹,即通知在善继家中断案。到善继家,滕大尹走下轿来,却并不进门,忽然对着空中,连连作揖,口里应对,似有主人相迎。后一路揖让,作揖寒暄,先向朝南交椅打躬看坐,后转身拖一把交椅朝北主位谦让就座。众人莫明其妙,站立呆看。只听滕大尹道:“令夫人将家产事告到晚生手里,此事端的如何?”说罢做倾听状,然后说:“长公子太不良了。”静听一会又说:“教次公子何以存活?”停一会,又问:“右偏小屋,有何活计?”如此这般一番,又拱揖道:“晚生怎敢当此厚惠?”推逊多时后说:“既承尊命恳切,晚生勉领,便给批照与次公子收执。”最后口称“晚生便去”,然后立起身来询问倪爷哪去了,众皆惊奇,都道倪太守显灵。倪善继早已魂不守舍,情愿将旧宅让与善述。滕大尹依分关将田园账目判给善继,善述不许妄争,旧屋判与善述,屋中所有善继也不许妄争,善继连称知县神明。滕大尹说方才倪老先生当面嘱咐说“此屋左壁下埋银五千两,作五坛,当与次儿”。善继不信,说即使万金也不争执,大尹便命人掘开墙基,果有五坛银子。大尹又吩咐梅氏道:“右壁还有五坛,亦是五千之数。更有一坛金子,方才倪老先生有命,送我作酬谢之意,我不敢当,他再三相强,我只好领了。”梅氏欣然答应,一挖果然六个大坛,五坛是银,一坛是金。滕大尹将此屋十坛银子判与善述母子,一坛金子自己抬回衙门。梅氏母子叩头揖谢,众人个个心悦诚服。

    这是《喻世明言》第十卷《滕大尹鬼断家私》中所载的故事。滕大尹装神弄鬼,使倪善继及乡邻心服口服。搁在今日,要断给善述家私,只需依据暗藏行乐图中的遗嘱判决即可,但滕大尹并未采取认定遗嘱的办法,或许是当时鉴定笔迹困难。他出人意料地装神弄鬼,充分利用了人们对鬼神的敬畏心理,正如书中所评:“圣贤自是空题目,惟有鬼神不敢触。若非大尹假装词,逆子如何肯心服。”古代人素敬神鬼,在封建社会里虽已无神权法,但鬼神断案的影响始终没有消除。一定程度上,敬鬼神也的确达到了令人畏法令的效果。

    但对现代社会来说,我们不能把法律信仰寄托在对鬼神的崇拜上。审判公开是司法公正的前提,程序公正是实体公正的前提,审判不公开,司法不公正,法律还能让人信仰吗?只有公开审判、公正司法才能树立人们的法律信仰。滕大尹装神弄鬼,不是把倪太守遗嘱中的三百酬金变成一千酬金,而梅氏母子却浑然不觉甚至感激涕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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