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方与民间规则

生活在一个日新月异的信息时代，人们对科技的信任已经达到了由崇拜走向迷信。现代科学技术所向披靡无所不能，已经为大部分人广为接受。例如在医学领域，器官移植人工造物都已不算希奇，甚至于男女性别互变也早已不成问题。有激情一切有可能，有科技一切皆可能，已经成为人们的不二信条。然而在对现代医学科技如此自信的同时，有一样古老的东西却是我们不能否认的那就是偏方的存在。

              一、偏方的能与不能

如是我闻：偏方气死活医生，可见偏方生命力之强盛。无庸置疑，通常意义上偏方不属于我们所崇拜的科学技术。恰恰相反，在许多人的眼里偏方往往站在科学的对面。偏方象古董一样印在人们的心里，但就是这样一个来自遥远过去的古董却在不断的从过去走向现在。跟其他的古董不一样，偏方的生命并没有终止，而是在不断的延伸。许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有些病痛去过好多大医院，见过好多名医，却收效不大，但一经偏方的治疗却药到病除，例如对幼儿惊吓引起发烧的治疗，对一些常见的皮肤病的治疗等等。难怪偏方能够在人们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为什么偏方拥有如此的魅力呢？我们可以尝试着从以下角度进行分析。首先从偏方的产生说起，偏方可以说是起源于人类的经验积累，它是千百年来人类在面对疾病方面不断试错、不断纠错、不断沉淀的经验积淀。从形而上的角度讲偏方可以说是一种归纳进化主义哲学。何谓归纳进化主义？“所谓归纳进化主义是指通过对人类经验及传统的尊重，在纷繁复杂、变幻无穷的现象世界中寻求、发现、整理和总结世界真相，并描绘世界进化图景的学说。”[1]仔细观察这个世界，我们会发现许多事情往往产生于偶然。偏方的产生也可能出于偶然，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偶然的人群，一个偶然的地点，一个偶然的时间，人们发现一种东西或几种东西对长期困扰人们健康的某种疾病有非常好的效果。于是通过条件反射，这些东西就被人们深深的记住。并且在以后的日子不断的被重复不断的应用，最终从这部分人传播到另一部分，从这一代传到下一代······长此以往便成了我们现在的偏方。偏方就是这样深深的植根于人类的历史。另一方面，从偏方的发展传承的来看，偏方从根本上讲是人类经验的不断总结，许多许多的历史汇成一点点经验，而许多许多的经验又集成一点点的文化传统。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偏方就是一种不断流传的文化传统。关于传统，吉登斯先生的观点值得借鉴。“传统这个词是指业已建立起的和预先确定的行为方式，是起源于社会的根深蒂固的准则······所有的传统都是被发明出来的。没有一个传统性的社会是彻头彻尾传统的······[2]”同样偏方也不是一下子从天上掉下的，它起源于某个或某部分人的发明和创造，并且随着历史的长河不断的深入到人们的社会生活，成为人们对待疾病时所遵循的一个用药准则。然而当它一旦成长为一种传统时，偏方便开始潜移默化的统治人们。对年轻的一代来说，从他们成长的时候，偏方就和其他的传统先验的存在了。他们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但却知道它就是那样，它应该是那样，它也一直是那样有效的存在。他们只要相信偏方能够管用这一点就够了，无需复杂的求证。因此，偏方是个实证的结果，正是通过不断的被检验和验证，偏方的生命力也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强大的生命力又不断的扩大偏方的市场。由此，偏方不管从信仰的角度还是功利的角度都深深的植根于民间。它为民间世世代代所遵循、所传递。

可惜，偏方并总是那样完美的。它也有自己致命的弱点，首先偏方缺乏三个代表所提倡的与时俱进精神。因为偏方所面对的疾病往往是过去的历史上的症状。也就是说偏方具有滞后性，一旦一个偏方走向成功以后，它也就开始固定自己，可以说是它在走向固定模式的同时也封闭了自己，把自己一不小心就囿于过去了。例如对于头痛、发热它可能具有强大的战斗力，但是对于疯牛病、SARS、对于禽流感它就黔驴技穷了，当然更别说来自非洲原装的“爱死病”了。这也就是说面对现在和未来，偏方的空间正在缩小，尤其在先进医疗科技的强力打压围追之下，偏方的作用更是进一步缩减。另一面，借用吉尔兹的话语讲偏方是一种地方性知识。偏方的适应面往往很小，通常拘泥在一定的范围，如在一个地区和一定的社会群落中。当然这跟它产生时的就地取材有关。总之，偏方的普世性还不够大，难以法达到普渡众生的境界。因此，它也就必然具有一定的受局限性。如何打破困境，走向世界，偏方正面临着艰苦的决择。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二、偏方之于民间规则—现代社会的两个患难兄弟

所谓民间规则就是散落于民间的规制人们交往秩序的稳定的、普遍性的并为广大人们所接受的诸如乡规民约、宗法家规、行业约定之类的规范。从本质上讲民间规则是产生于民间的一种自发生成的秩序。这一点可以说偏方与民间规则具有很大的相似性。不管从它们的产生、发展以及命运等等诸方面两者都有一定的可比性，很像是一对共患难的兄弟。提起民间规则，人们往往会立刻想到国家法，正如提起偏方好多人也会想到现代医疗科技。对于在当前社会条件下如何看待民间规则，有的学者主张慎言民间规则，认为那样会造成对国家法律秩序的冲击。这一点跟许多人鄙视偏方的心理如出一辙，认为偏方仅仅属于过时的糟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识？一个重要的根源在于国家取向的大传统和民间取向的小传统之间对立和冲突。说白了就是国家与社会的冲突。盘点我们这个泱泱大国，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从历史到现在始终是一个国家大于社会的国度，在我们的历史长河中，国家始终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国家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而社会却一直被忽视和淡漠，以至于在某些时候其空间被压缩到极点。因此我们的传统文化也就难免是一个国家独霸一独独秀的文化。在这种环境下，鼓吹国家立法为上，否定民间规则存在就不难理解了。但是有一点是不能否认的，那就是在国家与社会，国家法与民间规则的博弈过程中，即使国家的力量再大再壮，民间规则也从来没有被切地的消灭掉。相反它虽然骨肉分散却顽强的悄悄地散落于民间的丝丝缝隙，潜移默化的支配民间的交往秩序。国家法也从来没有完全的占领、充斥于一切社会领域。即使在万恶的封建社会，国家法也只到达了县一级。下面的空间还是让位给了乡规民约和家族宗法。从《家》《春》《秋》等文学作品我们也可以感受到家族宗法的拘束力。即使是在社会主义法制建设日益完善的今天，可以说人们断纷止终也并不是完全靠法律。在一定的空间和范围内行会的行规，广大农村的民规乡约，少数民族地区的民间习惯等等都在不同程度上替代着国家的角色。因此，我们不能漠视民间规则的存在，更不能否定它的存在。鸵鸟政策是不可取的，也是对法治建设于事无补的这也正如我们不能否定偏方的存在一样。偏方虽然不是治病的主流方法，但它未必就总比现代医疗科技效果就差。有些情况下，偏方不但可以治疗疑难杂症还可以节省各种资源，可以说是一种可取的方法。正是如此，虽然我们已经走入新时代但偏方也一直活在民间。因此，如何客观公正的对待民间规则和偏方就是个值得探讨的课题了。

跟偏方一样民间规则在当今社会也存在着困境。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新问题新情况率出不穷，尤其是全球化这个大浪潮的推进，使民间规则面临更大的挑战，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诸子百家，众说纷纭。谢晖教授从大传统和小传统和谐沟通的视角提出了：国家法应该对民间法给予合理的包容。（当然这种包容是一种契约性法律沟通下的互养关系。我们暂且称之为共赢吧。）这一观点。谢晖教授的见解为我们勾画了这样一幅图画：在这种互养的包容关系下，民间规则籍国家法以壮其声势，而国家法也通过民间规则以植其根。通过大小传统的理性沟通，最终使我们的法治建设达到一种和谐的状态。当然一切等待着实践的检验。

三、今日说法

言尔总之，总而言之，在西方法学的强大冲涮之下，在吸收借鉴先进文化的同时我们也该对自己的文化做些挖掘和整理了。一座古宅已经倒塌但破碎的砖瓦下往往埋藏着价值不菲的古画和其他文物，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要一把火把它烧掉？我们认为应该注意对民间规则的整理和发掘这也同样适合于对民间偏方的保护和传承。笔者不学，就目前对民间规则的研究和发掘来看，应该说还处在一个挖金式的阶段，虽然已经做出了一些关于民间规则的非常有有价值的研究和探讨，但是却缺乏一个系统的整理和开采。当然，一切还只是开头，又有谁敢断定一个出生婴儿长大能怎样呢？但不管怎样，有一点那就是我们应该把视野投向民间，关注生于民间长于民间的民间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