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婚:女儿国亲历记》连载之十八
2006-09-13 12:11:11 作者:宋兆麟 来源:http://book.travel.sohu.com/ 浏览次数:0 网友评论 0 条
第二部分 “肖波”访谈录
第18节 摩梭人走婚个案(3)
例1:喇金庭(74岁)
我家是贵族司沛,但早就没落了。曾祖母阿妈米从母屋——喇皮槎家分出来,以她为核心建立一个“衣杜”。她生三女三男,有娶妻的,有出嫁的。祖母各儿米招喇比马入赘,母亲阿达马过阿注生活,三代实行母女继承制。
妈妈与喇瓦村的喇正才走婚,生一女二子,姐姐翁几马走婚,弟弟喇达巴被彝族杀害。我也过走婚生活,先后有两个长阿注,六个短阿注。
按司沛等级来说,我们男子应该娶妻,本来应该9岁举行穿裤子仪式,但我小时候家境贫寒,直到13岁才举行穿裤子仪式,而且是同9岁的弟弟一块举行仪式的,这样省了很多钱。我14岁那年,分了家。那时交阿注,要送汗衫、裙子、腰带之类的礼物,女人看礼物说话,不是看人说话。可我们买不起礼物,所以交阿注较晚。
记得22岁那年,可能是我时来运转。我们邻居有一个姑娘,叫松诺普特,比我小一岁。她从小跟我在一块耍,人挺老实,不大说话,缝针线不行,干地里活很好,我们彼此都互相尊重。她也姓喇,原本属于一家人,但出了四代了,可以通婚。
我家穷,她家富,我喜欢她也不敢提出来。当时,她舅舅拉搓想把她许配给三河,她妈怕路远,坚决不答应,看我能干,就对我说:“松诺普特不愿意去三河,她与你挺好,你俩就交阿注吧,你看怎么样?”我听了很高兴,满口答应。事后我对妈妈说了,她也很同意,说:“我们两家挨着住,松诺普特又好,你们就处下去吧。”妈妈还拿钱让我买礼物。没有通过媒人,我带着一件布,两块钱,就到她家去了,开始了阿注生活。松诺普特家院子大,有正房、经堂和门楼,在正房的房圈里,我也就跟她睡在一块。我们从小相处,年纪大了,谁都不害羞,和睦生活,如同夫妻。每天晚上,等她爸爸吸完大烟我才过去。铺盖比较简单,有一块山羊皮、垫毡,我带一个双披肩,后来我买了一张黑毯子。第二天两家人还没起床,我就要起来,先跑到自己家草楼上,钻在燕麦草里睡一会,妈妈升火后我才进正房,边烤火边喝茶。
每年都给她家送几陀茶、两条裙子、二三两大烟。她也给我一条裤子,两条绑腿。她家吃好的,也常叫我去,我家吃好的,也叫她来,还给她的父母捎去点,双方处得很好。
我们相处一年多,生了一个女儿,不久她又怀孕了。她舅舅嫌贫爱富,几次让松诺普特另外找人。有一次,他把松诺普特许给了左所土司的三总管阿正如家的儿子阿喀达石,这个人比我长6岁。她妈不同意,父亲不敢吭声,松诺普特找我商量说:“现在舅舅要我嫁人,我坚决不干,我跟妈妈商量,不如你把我领回家住,这样阿喀达石就不会寻人了。”我同意这么做,很快就把她领回家住,她舅舅虽然知道,但也并没有阻拦。
松诺普特在我家也住在圈房里,因为我两个妈妈住在正房。过几个月,她生了第二个孩子——郭布。生这个儿子,由我妈妈接生。第三天,我妈抱着小孩,拿一根麻杆,一把镰刀,一本经书,跨出房门,看看天空。这一天松诺普特的妈妈也来了,带一个猪脚,一块猪膘和十多个鸡蛋。同家门的老年妇女也欢聚一堂,喝甜酒,送礼物,庆贺小孩诞生。
几个月后的一天清早,我还在睡觉,松诺普特起早去河边背水,三总管的儿子和他舅舅率领30多人,携带武器,把她抢走带到木垮去了。
我闻讯后,马上找松诺普特舅舅,他无言可对,我拉他们家一匹骡子,送给土司行贿,决心跟三总管家打官司。后来我听说,松诺普特到了木垮以后,强迫她与阿喀达石祭了锅庄,头上抹了酥油,成了夫妻关系。我很生气,心想:烈女不嫁二夫,一马不备二鞍。这太不像话了。
土司街道我的告状后说:“婆娘可以断给你,但你要拿一匹骡子还给拉搓家。”可我哪里出得起骡子,这可难住了我。
拉搓也很生气,找松诺普特的父亲说:“你为什么把姑娘送给喇金庭?”她父亲说:“我没过问这事。”拉搓又责问松诺普特的妈妈,她回答说:“是我作的主,你管不着。”拉搓气急败坏,用刀砍伤了妹妹的头,流血不止,脸也肿了。
不久,松诺普特跑回来了。我把她带到一户普米家里住了几十天,既然土司断给我了,我又有一只枪,所以阿正如家拿我也没办法,同时害怕引起普米族介入。松诺普特妈妈捎信说:“我不行了,快来看看我。”她妈妈对她说:“我把你许给喇金庭了,你舅舅把我砍了,性命难保,喇金庭又牵走了骡子。现在我说了算:你不去木垮,也不要跟喇金庭,就坐在家里好了。”
事后,我叫松诺普特过来,问她为什么不到我家,她说:“妈妈不让来”。我说:“你听谁的话。”她说:“我听妈妈的话。”我说:“好吧,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就这样,我们就分手了,孩子也随母亲去了。
当时我说的是气话,心里对她还不错,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找第二个阿注以后,她又去木垮了,孩子也带去了。后来二人相见,彼此很后悔,仍然留恋过去的生活。
不久,我托媒人杨加错,请她到中瓦沙达家送礼,想与沙达得马交朋友,她舅舅不同意,说:“摩梭人的规矩是拴马找大树,乘凉坐石头”。喇金庭是个烂人,又穷又臭,不能把姑娘给他。
那时我才20多岁,交了许多短期朋友,有多奢村四小队的喇哈错,与她相处几个月;土司妹妹喇来音,是她找俾子通知我去,我先后去过几次,给她一件布裙子,20元光洋,她没给我什么;土司妹妹高若马,即喇兰英的妹妹,她也是派人喊我,我没给她礼物,她送给我过东西,像猪膘肉,牦牛酪。她与喇米有为长朋友,我们只能趁长朋友不在时去,又要躲开土司的耳目;多奢一小队的喀木沙木,我主动找她,送一件裙子。当时她的长朋友喇国布刚死,没人找她,我在路上对她说:“晚上去你处住,可要得?”她说:“来吧!”我跟她相处有七、八个月时间。
大约在我30岁的时候,多奢村喀阔家老太太喇巴玛,原来跟皮匠街王回回走婚,一度去皮匠街居住。王回回后,她就住在自己家里,有一男一女。舅舅三回回用一百元娶个婆娘,与妹妹不合,喇巴玛只好带上女儿王彩翁住在别处,先是在阿尔必玛家,后来又在软耳甲马家,生活很困难。喇巴玛说:“不如把女儿许给喇金庭”。我听说之后,请舅舅喇秀山出面,送一个银锭 、二件布,王彩翁的舅舅全收了,同意把姑娘给我。
那年王彩翁刚16岁,我对她妈妈说:“你女年龄小,我先领回去,好好照顾,以后年纪大了再圆房”。她17岁我们开始圆房,没办酒,也没有祭锅庄。当时我两个妈妈、一个弟弟住在正房里,我跟王彩翁住在圈房内。弟弟喇和尚与我是同年生人,他走婚在外。
我找王彩翁作阿注的第二年,她妈妈病了,生奶疮,一面请达巴念经,二面抽大烟,开支很大,她想让王彩翁的舅舅来照顾,我说:“不用叫他了,你的病我来治,你死了我来烧。”于是把她抬到我家住,又活了七八年才死,那时已经快民改了。
王彩翁28岁时生大姑娘,原来她有病,不生小孩,我去请了喇嘛,为孩子找了一棵菩萨树,这样才开始生孩子。她32岁又生二姑娘,孩子活到14岁就死了。她38岁生一个儿子。40岁生第二个儿子,但19岁上也死了。
现在我74岁,她61岁。
我记得起的阿注就是这些。阿注是摩梭语,专指男女发生走婚关系的人,是比较土气的说法。当着人面不说阿注,可说文明一点的词,叫“主子主咪”,这也是摩梭语,但它也包括一般朋友(男与男,女与女,男与女)在内。偶尔发生的男女交往,住一、两天的,不称肖波,因为它算不了什么。
肖波分两种:一种是短肖波,一时友好,十天半月,或几个月的,一但遇到矛盾就各走东西,谁也管不了谁。另一种是长肖波,它稳定些,如同夫妻,有子女,男子夜里住在女方家里。长肖波也可以离开,互相无约束力,没办酒、没抹酥油。结婚办酒的,就是合法夫妻了,一般不能离婚,也不能乱找肖波,习惯上有句成语:“男人丢女人,等于丢一堆狗屎;女人丢男人,一元赌九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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